孙勇（作者系证券时报记者）

深圳的东门老街，突然又火了！这一次，它是贴着“网红直播一条街”的新标签火的。

东门老街上一次声名鹊起，是在40年前。彼时，正值改革开放之初，深圳经济特区建立，在市场经济快速升温、深圳与香港开启交流蜜月的背景下，位于深圳市罗湖区中心地段、毗邻香港新界的东门老街，迅速成为万商云集、车水马龙的商业旺区。这里诞生了中国内地第一家麦当劳、中国内地第一家百丽、深圳第一家新华书店。在深圳告别边陲小城的旧形象，昂首跻身于中国内地一线城市之后，东门老街更是人气爆棚，日均人流达50万人次，节假日更是高达百万人次，成为深圳乃至全国人流最密集的商业旺区之一。

最近10年，电商蓬勃兴起，在市场上攻城拔寨，受此影响，以实体店为主流模式的东门老街人气有所减少。三年疫情，对东门老街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。随着疫情结束，管控放开，东门老街很快恢复了活力，人声鼎沸的局面重新回归。嗅觉灵敏的主播们盯上了这个好地方。自2023年10月以来，全国各地的户外主播奔赴而来，很快让东门老街变成闻名遐迩的“网红直播一条街”。

2024年元旦，我特地跑到东门老街看直播。当天的直播演出点不算多，但也有五六个摊位。主播中，有俊男靓女，也有颜值一般者；有青少年，也有中壮年；有才艺出众者，也有才艺平庸者；有唱歌的，有玩乐器的，有表演脱口秀的，有跳舞的，有扮丑作怪的；有单兵作战的，也有团队合作的；有的直播设备齐全，几部手机和几个支架环绕，还有专业摄影师配合，有的直播只有一部手机和一个支架。有的演出摊位，围观群众多，手机拍个不停；有的摊位，围观者少，甚至无人问津。当然，美女主播最受欢迎。

主播们的演出摊位，设在步行街入口处的广场一带，对核心街区的人流不会造成阻滞。这应该是东门老街管理人员对主播门做出的规定。这样一来，主播们的表演虽然热闹，却也井然有序。围观者先看看这个主播，再看看那个主播，移步换景，就当免费看一场民间表演的大杂烩，别有一番风味。有一位少年弹唱黄家驹的歌，模仿原唱颇有几分神似，吸引我驻足，我听他弹唱了约半个小时，随手录了一个小视频，尽兴而归。

据自媒体“视觉志”的记者调查，户外主播们来自五湖四海，职业“走播”更是全国巡游，他们跟着热点跑，在一个地方播一阵子，然后再到下一个地方，像候鸟一般。很难说是主播们的到来带来了流量，还是东门自带话题，一位主播称东门为“天然巨大流量池”，高峰时期，每天大约有70组人同时开播。

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并不能给主播们带来实际收益，他们需靠打PK和索要打赏、礼物获利。如果一名主播一晚收到价值100元的礼物， 扣除平台50%的分成，剩下的50元会打到主播的个人账户。在抖音，音浪是抖音直播的虚拟货币，10音浪可以提现1元，送出一个“嘉年华”，需要花费3000元。这就是主播们的主流盈利模式。当然，能否真正靠这个模式盈利，还要看主播们各自的造化。

网传，在东门老街，一位网红主播打PK，一晚上收上几百个“嘉年华”，一天收入高达几万元。还有更传奇的故事：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主播，在东门直播的成绩引起了上海某MCN公司的关注，成功签约，实现了阶层跨越。这类佳话在短视频平台上广为传播，它们往往带着某种标签出现，比如“东门四大天王”“东门某某某”之类的名号。充满激情的主播们为东门打出一个颇有感召力的旗号：“东门不大，创造神话。”

实际上，通过户外直播挣到大钱的，只是极少数人，这极少数人算是圈内“顶流”。处在中上流位置的直播，大约可以靠自播所得养活自己。绝大部分主播只是播了个寂寞，一无所获，如果算上设备与时间成本，甚至要倒贴。这是直播圈的基本生态，东门老街的主播们自然也不会例外。

对于东门老街的直播热，有的人持欣赏态度，认为这是靠才艺和能力挣钱，光明正大，精神可嘉；有的人觉得无所谓，好比一阵风突然刮起，任它自生自灭就是；有的人则斥之为“牛鬼蛇神，群魔乱舞”，认为主播们都是一群好吃懒做的家伙，不务实，梦想赚快钱，败坏了社会风气。我本人持第一种观点。而且，我认为，一座城市的街头，如果充满草根气息的主播业繁荣，恰恰是这座城市有活力、有生机的表现。公众如果能投以欣赏的目光，尤其是，城市管理者如果能允许主播们自由生长，也体现了开放、包容的文明气度。对于民众而言，法无禁止即可为。以此来审视东门老街直播，是应有的法理思维。

在我看来，拥有“网红直播一条街”这个称号和标签，对于东门老街而言，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。大概率上，它会对东门老街的文旅事业产生加分效应。不妨拭目以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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