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8年,抗战方殷,因为国民政府起自广州,国父孙中山是广东人,此际政府高层还有不少广东人,故国人对广东寄望甚殷,广东人也自觉责无旁贷。但如何振起精神,负起重托?遂有“广东精神”的大讨论。然而,广东精神的正式提出,却是缘于抗战之前日本驻南京总领事须磨的一次谈话:
余在华已十一年,其间中国之情形转变,激如江涛,最感痛切者,以“广东精神”为国民政府之中心,蔓延于全中国。广东精神的特征,以不屈不挠的魂魄,与国权回复。国府内广东出身的要人不鲜,蒋汪等虽非粤人,亦受广东精神的训练。此种精神在过去十一年间,逐年深刻扩大,故今后对于不屈不挠的魂魄,亦渐次强固。国权回复,即所谓用武力恢复失地,虽不能急激而行,但其速度,依时而迟速,此吾人对于今后中国的动向,实堪注目……
对须磨的谈话,坊间反应自然极为热烈。如《申报》1937年2月4日第19版梦若的《广东精神》一文,不是简单地先认可或肯定须磨之说,而是先自我吹嘘一番,再引须磨之说以为佐证,接下来才肯定须磨之说,举例证明须磨所言不虚:“中国近年的进步,正是这一种‘广东精神’的发展。不但十一年来的中国这样,自革命运动发生以后,这种精神,就早已在发动着了。辛亥革命我们是靠这种精神成功的,北伐时代,我们也是靠这种精神成功的。至如近年的应付困难,现在的完成统一,及绥战的胜利,莫不是这种精神的力量。”最后明确地把“广东精神”扩充升格为“中华民族的精神”:“末了我以为须磨氏说‘广东精神’,大约想是因为广东是中国革命的发源地,且现在我们政府的要人,大半是广东人,故以‘广东’二字代之。其实这一种‘不屈不挠的魂魄’,发展至今日,已成为全国普遍的现象,可称为‘中华民族的精神’了。如何来发挥我们这种精神,这是每一个中国人,应发奋努力的。”
稍后,中央社又从东京发回“广东精神”的日本反应,简直是威风八面了:“前任驻南京总领事须磨,自返东京后,曾迭次应各机关各社团之邀请,发表关于中国问题之讲演。此间各界佥以须磨驻华已十有一载,且曾参加各种重要谈判,故对须磨之观察,莫不视为重要。须磨曾在日日新闻东亚调查会讲演“南京政体之现状及中日关系之前途”,对中国统一之日见巩固,及中国军队军纪之增高赞扬不已,并谓中国之统一系由于‘广东精神’。”
《国本半月刊》的文章《“中国的广东精神”》(1937年第1卷第5期,第68页)也是上升到整个中华民族的高度来讨论的:“须磨之言,颇有是处。但年来中国民众卫国建国之运动,到处是一样的奋发,抗敌御侮的精神,这是整个中华民族的精神。”
当时的知名学者和著名记者曹聚仁先生,则进行深入的历史开掘,推而至于“百越精神”,再升而至民族精神:
用历史的眼光来说,他所谓广东精神,应当名之为“百越精神”,包括浙东福建广东广西而言,也不妨把湖南包括在其中。中国自东晋以后,黄河流域先后被外来民族所蹂躏,北方汉族,相率南迁,初入长江流域的下游,又沿海南迁,以布满于浙闽粤桂诸省。从民族的血统上说,这些地方的人民,很纯粹的是汉人血统;从政治的意义上说,大凡性格强硬敢说敢做的士大夫很多流放在这些地方,历代反抗外族的民族英雄,也很多流亡在这些地方……百粤精神最显著是对于外来侵略者的坚强反抗意志,亦即国民党建国的精神,我们实在应该宝贵,应该发扬的!张季直生前夸下海口:只要有南通,中国就不会亡。我们不妨为抄一语:只要有百粤的强韧反抗精神在,中国是不会亡的!(曹聚仁《“广东精神”》,《社会日报》1937年4月30日第2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