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野村日本首席经济学家森田京平，资料图）

南方财经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胡慧茵

12月1日，在日本央行行长植田和男暗示本月晚些时候可能加息后，日本遭遇“股债双杀”。之后日股呈现回升，截至12月9日发稿，日经225指数已回升至5万点水平，但针对日本长期和超长期国债的抛售仍在持续。

市场正严阵以待，一方面是关注日本债市波澜是否会引发全球债市抛售潮；另一方面，则聚焦本周美联储议息会议，若如市场预期，美联储实施降息而日本央行实施加息，则出现“日紧美松”的反向货币政策表现。届时，日本金融市场是否会出现明显震荡？

近日，野村日本首席经济学家森田京平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时表示，在日本央行关于加息的预告下，市场对日本央行在12月实施加息已有较为充分的预期，预计由加息引发市场大幅震荡的风险有限，但后续还是要警惕加息后的潜在波动。

日本央行上一次加息还要追溯到今年1月，当时利率从0.25%上调至0.5%，日本借贷成本达到17年来的最高水平。此后日本央行连续六次按兵不动，但通胀持续“高烧不退”，居民消费价格指数（CPI）连续50个月上涨。

森田京平预计，日本央行将在今年12月将利率上调至0.75%，之后下一次加息预计在2027年1月实施，“由于食品和能源领域通胀放缓，届时会使核心消费者物价指数涨幅回落至2%以下，预计日本央行在今年12月之后可能会暂停加息直到2027年。”

困扰日本的还有经济疲弱。当前日本经济陷入衰退的隐忧正在加剧，数据显示，今年第三季度，日本实际国内生产总值按年率计算下降1.8%，这是自2024年第一季度以来日本经济再次陷入负增长。展望2026年日本经济的表现，森田京平相对乐观，称判断的依据是工资增长和通胀回落：“明年日本薪资涨幅预计维持在3%左右，另外，随着成本推动型通胀减弱，尤其是自去年年中以来大幅上涨的大米价格目前已趋于稳定，通胀率有望回落至2%以下。”

日本通胀或转为需求驱动

《21世纪》：日本央行连续第六次按兵不动，但其政策重心已转向关注“实际通胀”。你认为接下来日本的通胀能否达到其政策目标？

森田京平：日本通胀的情况比较特殊，超过一半的通胀由供给侧因素而非需求侧因素驱动。不过，我们预计，在进入2026 年之际，成本推动型通胀的涨幅将开始放缓，这主要是因为输入性通胀逐渐见顶；这也将最终推动日本的实际工资回归正增长区间。再加上日本政府推行的财政政策助力，我们有望看到日本的通胀发生质的转变，即从成本驱动型通胀转向需求驱动型通胀。

警惕加息后的市场波动

《21世纪》：12月1日，日本央行行长暗示本月晚些时候将实施加息。当前日本央行加息的必要性何在？若今年12月加息，你认为日本央行在2026 - 2027年将采取何种利率调整路径？

森田京平：日本央行行长植田和男表示，央行对明年薪资增长的预期比以往更加乐观。他还对近期日元贬值可能推升物价的情况表示担忧。基于薪资和汇率两方面的考虑，日本央行很可能将进一步推进加息。

我们预计，日本央行将在今年12月议息会议上将利率上调至0.75%之后，下一次加息预计在2027年1月实施，日本央行可能会将利率从0.75%升至1.0%，随后于2027年7月再将利率从1.0%上调至1.25%。由于预计2026年食品和能源领域通胀放缓，届时会使核心消费者物价指数涨幅回落至2%以下，预计日本央行在今年12月之后可能会暂停加息直到2027年。

《21世纪》：日本央行加息将对本国股市、债市及汇市产生何种影响？此次加息落地后，是否会再现2024年8月因日元套利交易引发的那种市场动荡？

森田京平：我们认为这种可能性较低。2024年7月日本央行加息后出现的市场波动，已促使日本央行调整沟通策略，注重引导市场提前消化加息预期。目前市场对今年12月加息已有较充分预期，因此预计此次政策调整引发大幅震荡的风险有限。

然而，需要注意的是，美国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（FOMC）将于12月9日至10日召开会议，市场普遍预期其将宣布降息。这意味着日美货币政策可能在同期呈现“日紧美松”的反向操作。再加之圣诞节前后市场流动性通常趋于清淡，市场还需高度警惕日本央行加息后可能带来的潜在波动。

生产效率和薪资提升决定经济增长

《21世纪》：2025年第三季度，日本实际国内生产总值按年率计算下降1.8%，这是自2024年第一季度以来日本经济再次陷入负增长。日本经济为何再度出现负增长？是否存在结构性问题？日本经济的抗风险能力究竟如何？

森田京平：今年第三季度日本经济表现疲软，这很大程度上源于两方面的因素。首先，今年4月《建筑基准法》修订实施前，住房开工量激增，之后住房投资便出现下滑；其次，今年初日本对美出口集中放量后，出口额随即回落，另外，私人消费与企业设备投资并未有明显提升，致使第三季度经济表现疲软，不过这些或是暂时性因素。

日本依赖资源进口，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上涨或日元贬值均可能引发输入性通胀，这类风险很难完全排除。日本只有着力提升生产效率，并实现实际薪资提升才能恢复经济增长。

《21世纪》：11月日本制造业活动已连续第五个月萎缩，标普全球日本制造业采购经理人指数录得48.7。有分析人士指出，这一现象是由需求疲软所致。这是否意味着日本制造业增长动力已减弱？日本产业结构是否会面临调整？

森田京平：日本11月制造业采购经理人指数（PMI）虽仍处于50荣枯线以下，但较上月有所回升，且各分项指标整体呈现改善态势，这一积极变化值得关注。尽管海外经济增长放缓给日本制造业带来压力，但企业对未来生产的预期依然较高，后续需重点关注这些预期能否转化为实际产出。

《21世纪》：你对2026年日本经济有何预期？是否会有“黑天鹅”事件影响日本经济的走向，有哪些潜在的风险？目前日本经济是否在经历结构性调整的阶段？

森田京平：我们认为2026年日本经济将保持复苏态势，这一判断的重要前提是实际工资最终将实现正增长。主要依据有二：一是预计明年日本薪资涨幅仍将维持在3%左右；二是随着成本推动型通胀减弱，尤其是自去年年中以来大幅上涨的大米价格目前已趋于稳定，通胀率有望回落至2%以下。

如此一来，在3%左右的薪资增长与低于2%的通胀共同作用下，日本的实际工资可实现约1%的正增长，这一点对我们判断日本经济能否持续复苏至关重要。

日本推动资产负债规模回归正常

《21世纪》：9月，日本央行宣布下季度每月将购买3450亿日元(约合23亿美元)的10至25年期国债，低于7-9月期间的4050亿日元;期限超过25年的国债购买量将维持在1500亿日元不变。你如何看待日本央行缩减购债的举动？今年以来，日本长期国债收益率不断上涨，这说明什么？

森田京平：日本央行一直减少购买国债，新的国债购入量已经低于其持有国债的到期赎回量。这说明，日本央行不仅是购买规模在下降，其国债持有存量也在逐步缩减。可见日本央行在让利率回归正常的同时，也在让其资产负债表规模回归正常，这也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发展方向。

与此同时，超长期国债收益率区间上升，这更像是财政政策的反映，而非货币政策的反映。日本政府当前实施的扩张性的财政政策，我相信会更可持续，因为这不是单纯增加国债发行，而是聚焦两件事：第一，政府支出会更有选择性；第二，由于通胀飙升，在过去三、四年里日本国内的税收增长迅速，日本政府的理念是将因通胀带来的额外税收，返还给承担通胀税负的民众。

（实习生丁子恩对本文亦有贡献）